作者邓雁,水瓶女,《新闻晨报》文艺部编辑,娱乐周刊主笔,成都人。热爱看书看碟泡茶馆,来沪六年,无茶馆可泡,只好改泡咖啡馆。毕竟,快乐的生活不只一种,只为喜欢的生活而活。
成都在全国人民的眼中是一座闲散的城市,生活节奏慢,打麻将、泡茶馆蔚然成风。成都人爱喝茶,茶民之普及、嗜茶之程度超过了驰名中外的产茶大省、四川的紧邻——云南省。而成都的茶馆之多,几乎每条街上都能找到三四家,难怪有人说:“四川茶馆甲天下,成都茶馆甲四川”。每每有朋友去成都,总会找我这个成都人打听,去哪家茶馆喝茶最好?借此机会,在此推荐四家成都的老茶馆,虽然历经岁月沧桑,但仍然是成都人最爱的去处。
“胡琴咿咿哑哑拉着,在万盏灯的夜晚,拉过来又拉过去,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”,想象一下,张爱玲生活在成都,她会写下些什么呢?一杯盖碗花茶里泡出的那些悠然岁月?
成都女作家洁尘这样俏皮地写道:成都茶馆太多,人往椅子上一瘫,喝上一下午茶,看看睡莲淋淋小雨再打点瞌睡什么的,就很容易成为一个虚无主义者了。一旦成为虚无主义者以后,从喝茶瘫坐就近转换一个姿势的话,自然就去打麻将了。
这就是成都生活的一个侧影,很日常很细密很成都。
俗语说“天下茶馆数四川,四川茶馆数成都。 ”在成都人开门七件事里,头等大事便是喝茶了。 如果还能找到1935年的成都《新新新闻》报纸,你会看到上面的一则记载:成都有茶馆599家,每天茶客达12万人,而当时的成都全市人口还不到60万。其中有1657户人家以此业为生,有589户人家为专门的挑水夫。成都作家李 人这样描述,“每天有几百上千数的挑水夫,用一条扁担,两只木桶,从城门洞出来,下到河边,全凭肩头把河水运进城,运到各官署、各公馆、尤其是各家茶铺去供全城人饮用。 ”
599家茶馆,12万众的茶客,隔着几十年的时光,他们今安在呢?穿过这些漫长的悠悠时光,在成都的老巷深处,还能找到踪影么?
悦来茶园:几度盛衰茶香依旧
成都老文人冯水木在回忆悦来茶园的文章中说:“锦江剧场的前身是‘悦来茶园’。 ”
商业场背后的一条小街——华兴街,站在锦江剧场的入口小广场上,听到“咿咿呀呀”的吟唱,这就是悦来茶园了。这座建于宣统元年(1909年)的园子,原来是个戏园,但成都那时把戏院都叫着茶园。是成都着名实业家樊孔周集股银2万两开办的,建戏园前这里是‘老郎庙’,就是川戏演员做神会断公道的地方,供奉着梨园祖师唐玄宗。在当时的悦来茶园里,人可以边喝茶边吃瓜子边看戏,座位也不像后来的一排一排,大家围坐在茶座旁,可以大声喧哗、走动。悦来茶园里既演京戏,也演川戏和改良川戏,还两度举办过赈灾演出,邀请了成都八大班名角串演,非常热闹。
有趣的是,当时悦来茶园虽然允许女宾看戏,但女宾只能从位于梓潼桥的侧门进去,男宾则从正门进入。女宾看戏在楼上,男宾在楼下,后来考虑到有伤风化,又取消女宾看戏资格了。那时候看戏,常有带枪的兵丁在场内弹压。看一场戏,甲票为0.6个大洋,乙票为0.4个大洋,丙票为0.2个大洋,属高消费,一般人是根本看不起的。1952年,悦来茶园被拆除,修建“锦江剧场”,从此,悦来茶园就成了剧场的一个附属产品。虽然时间轮回,悦来茶园却茶香琴音依旧。
地址:成都市华兴正街54号
鹤鸣茶楼:岁月沧桑处变不惊
相比之下,在人民公园中心位置的鹤鸣茶楼却是处变不惊,数十年的沧桑岁月在这个地方似乎没留下多少痕迹,茶客们换了一拨又一拨,而铜壶、老竹椅、掏耳朵的工匠,却一如既往地成为这里的风景;又或者,在他们看来,变换的茶客才是这里真正的风景。
鹤鸣茶社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,创办人姓龚,大邑人。他当时租了公园一块地皮,修建了一座亭式茶馆,取名为“鹤鸣”。据记载,“鹤鸣”茶馆常常雇着10个工人,他们的伙食开支每月是1800元,即每人每天6元。
在旧时的人民公园里,除“鹤鸣”外还有5处茶社:西式建筑的枕流、中式的绿荫、永聚、射德会和文化服务社茶园。各茶馆的茶客也自有不同:枕流多学生;鹤鸣是校长、教师出没;绿荫是政界人士和士绅谋事求官的场所;永聚是上层或有钱人聚集地,因为它接近宁静饭店便于吃了茶好去吃饭;文化茶园则是游园走累了的人小憩之所;射德会茶社则是军政上层人物居多,也有袍哥等。现在它们都已没了踪迹。
“要掏耳朵么,10元一个。 ”“要敲背么,10元一次。 ”坐在“鹤鸣”小河旁的藤椅上,手托青花盖碗,听着熟悉的吆喝声,小河流水,青竹相依,时间仿佛就停止在了光影里。
地址:成都市人民公园内
滨江茶园:掺茶人是有绝活的
其实,位于锦江大桥头的滨江茶园,同样有着数十年的历史。在数次的街道改造后,滨江茶园重回府南河边,这里算是成都市区最有名的一家大众茶园了。沿着河边一长溜的茶桌,阳光灿烂的时候,望过去几百位茶客将这里挤得满满的;但遗憾的是过去的竹茶椅、大木桌都退场了,取代的是红红绿绿的塑料椅子;好在掺茶仍旧是老习惯,让人开了蜀风茶园的眼界。客人落座,带盖的小青碗从茶师的手臂中轻轻落在茶客桌前,铜壶的开水从一米开外滚了下来,接着“当当当”有节奏的盖碗声响了起来,这一连串的动作也不过几秒钟。茶馆中掺茶人如有这一绝活,老板给的工钱不菲,客人也会多很多。
地址:成都锦江大桥头
大慈寺禅茶堂:喝茶壮观不复出现
大慈寺的露天禅茶堂曾是成都媒体人最多汇聚喝茶的地方,因为靠近红星路。而红星路上,成都媒体十之八九都在这条路上,作为接待外地媒体人喝茶的主要场所,连带着在外地媒体人那里也声名远播。这里的茶有3元、5元、8元的,丰俭由人;只是还得先购上一张3元钱的大慈寺门票。偶尔还有老票友在这里唱戏。在历史记载中,大慈寺曾经是玄奘法师修行过的地方,文革期间被移作博物馆使用,现在又回复做寺庙了,但在角落里还保留了一方茶社。只是,当年数百人坐在三重露天庭院里喝茶的壮观场面再也不复出现了。
地址:成都蜀都大道东风路大慈寺内
本文:天下茶馆数四川,四川茶馆数成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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